在美國西弗吉尼亞州的卡貝爾·亨廷頓醫院（Cabell Huntington Hospital）新生兒治療室，那些接受鴉片類藥物戒癮治療的新生兒的哭聲與其他的孩子截然不同，那是一種短促、充滿痛苦、高音頻的哀嚎，一遍遍地重複著。從早上6點鍾起，隻有1周大的一名女嬰就始終在這樣傷心的啼哭。
出品|網易科學人欄目組
譯者|小小
直到10點的時候，說話輕聲細語的護士長莎拉·莫瑞(Sara Murray)歎了口氣說"這可能是令人沮喪的一天"。
圖：在美國西弗吉尼亞州卡貝爾·亨廷頓醫院，有近300名新生兒在接受鴉片類藥物戒癮治療，這名剛剛5周大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母親喬丹恩·托馬斯(Jordann Thomas，28歲)的安撫下睡去，托馬斯此前曾吸食海洛因成癮，後來戒掉。醫生用美沙酮治療這個嬰兒，讓他拜托對鴉片類藥物的依賴。他的體重逐漸增加，睡眠也很好，現在準備回家。
在美國各地醫院中，新生兒鴉片類藥物上癮的趨勢十分明顯。美國政府最近公布數據顯示，2012年有將近22000名嬰兒出生時即依賴藥物，平均每25分鍾一個。隨著鴉片類藥癮危機在過去5年裏急劇升級，這些數字無疑也會大幅攀升。西弗吉尼亞州藥物劑量過量致死率位居全國之首，是全國平均水平的2.5倍，其中主要是鴉片類藥物所致。在卡貝爾縣(Cabell County)，2012年之前每年平均接到藥物過量報警電話130次，去年接到1476次，今年有望達到2000次。
急救人員已經挽救了其中許多人，其中包括一個11歲的孩子，但住院治療的人更多。在卡貝爾亨廷頓醫院，1/5的新生兒在母親子宮裏就接觸過鴉片類藥物。該部門醫學主任、新生兒學家肖恩·勞丁（Sean Loudin）表示："你在這裏看到的隻是鴉片類藥物濫用的冰山一角。"
2012年，卡貝爾亨廷頓醫院的新生兒重症監護病房幾乎被依賴藥物的嬰兒擠爆，不得不將患有其他症狀的新生兒轉移。該醫院還開辦了專門治療戒癮的部門，它通常可接收18個嬰兒，不過現在已經達到23人。這些嬰兒不停地抽搐、出汗、嘔吐，身體僵硬得就像木板。經過治療後，他們開始吃東西，睡得也更好。在繈褓中，他們躺在搖籃裏，或在護士、父母以及誌願者的懷裏。
這個地方沒有任何喧囂或ICU機器發出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燈光和安靜的談話，因為嬰兒需要安靜。許多人還需要美沙酮或其他藥物來緩解症狀。但在幾天或幾周內，他們就會擺脫對藥物的依賴。莫瑞低聲安撫著剛出生41天的男嬰，她輕輕地把他抱在胸前，緊緊地抱著他，在他的嘴裏放一個綠色的奶嘴。他吸得又快又用力，就像活塞那樣。
鴉片類物質通過孕婦血液傳給胎盤，並滲入到嬰兒體內。當出生時藥物流突然被關閉後，嬰兒的神經係統就會觸發戒斷症狀。研究表明，55%-94%的新生兒接觸鴉片類藥物會出現症狀。產前暴露於其他廣泛使用的藥物，包括苯二氮平類藥物和某些抗抑鬱藥，也會導致在出生後不久出現戒斷反應。
這種情況被稱為新生兒禁欲綜合症(NAS)。專家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上癮，從定義上說，上癮意味著某人堅持服用強迫性藥物，盡管後果很嚴重。同樣的邏輯，NAS也是一個錯誤的說法，它不同於身體上的痛苦戒斷體驗。但醫學專家已經接受了NAS的標簽，因為它不像"上癮"和"戒斷"那樣充滿了恥辱含義。
在某些情況下，母親們本身也處於戒癮恢複之中。她們在懷孕期間沒有濫用鴉片類藥物，而是服用了美沙酮或丁丙諾啡，它們都是治療鴉片類藥物成癮的前沿藥物。美國婦產科醫師大會（American Congress of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建議在懷孕期間使用這類藥物，盡管存在換上NAS的風險。因為一個明顯的原因是，對於女性來說，與注射海洛因、服用止痛藥相比，保持清醒和節製更安全、更健康，對於孩子來說也更好。
隨著越來越多藥物輔助戒癮療法的使用，意味著鴉片來藥物上癮危機正在緩解。但像卡貝爾-亨廷頓這樣的醫院，將會繼續被大量患NAS的嬰兒所淹沒。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大多數醫院使用了在上世紀70年代海洛因爆發高峰時期開發出的評估工具。每四個小時，就會對嬰兒的31個症狀的嚴重程度進行評分，包括過度哭泣、出汗、顫抖和頻繁打哈欠等。這些分數幫助醫生確定是否為嬰兒服用美沙酮或其他藥物。在大多數情況下，分數都與藥物治療息息相關。現在，有些研究人員正在挑戰這種方法。
波士頓醫學中心的新生兒學家、波士頓大學醫學院的兒科助理教授以利沙·瓦克曼（Elisha Wachman）說："這種方法已經過時，最終的結果導致嬰兒被過度用藥。他們經常在治療中遭遇戒斷，這延長了他們的痛苦和住院時間。全美各地的研究人員正在改進NAS療法，減少對藥物的依賴，更多地依賴父母的關係。
瓦克曼已經放棄了利用積分表評估嬰兒狀態的方法。她說:"我不在乎他們打多少次哈欠。"相反，她隻根據三種方法對嬰兒進行評估:吃、睡、安慰。波士頓醫療中心不會將嬰兒轉移到ICU或專業單位，而是將他們與母親一起留在家中。瓦克曼鼓勵母親們用母乳喂養嬰兒，並與嬰兒的皮膚緊緊相貼。150名誌願者(其中大多數是醫科學生和醫院雇員)在兩小時內輪班擁抱孩子。目前，願意接受這種治療的嬰兒已經達到200人。
在醫院改變治療方法之前，86%患有NAS的嬰兒接受了藥物治療。現在這個數字降至30%。嬰兒通常在醫院裏呆上9天，此前被要求住院19天。波士頓醫療中心治療患NAS嬰兒的平均費用為19655美元，而全國平均為67000美元。
瓦克曼說，對嬰兒的合理治療必須與母親有同情心、全麵照顧密切聯係起來。這家醫療中心為有毒癮的婦女開辦了產前診所。產科醫生給她們開丁丙諾啡，讓她們對孩子患NAS做好思想準備。該診所還提供谘詢服務、社會服務、精神病學幫助、同伴支持以及關於嬰兒護理方麵的教育。瓦克曼表示："當媽媽們分娩的時候，她們會處於最好的狀態。"7月，波士頓醫療中心開設了新的診所，為那些患NAS的嬰兒提供兒科狐狸，並為他們的母親提供戒斷服務。
目前還不清楚鴉片類藥物對大腦長期發育的影響。令人驚訝的是，對這方麵的研究非常少，而且大多數都是在當前危機和廣泛使用強力合成材料的前提下進行的，比如芬太尼。有些研究顯示，在孩子出生之前接觸過鴉片類藥物的兒童，其認知和行為會出現細微差異，但問題並不比與胎兒酒精接觸有關的智力和注意力缺陷更嚴重。這些研究並沒有回答一個關鍵的問題：神經發育問題是否源於藥物接觸、貧困或其他慢性壓力？有些些研究人員認為，社會因素和穩定的環境對孩子未來的影響大於NAS。
尤尼斯-肯尼迪-施萊佛國立兒童健康和人類發展研究所的母胎醫學專家烏瑪·瑞迪（Uma Reddy）說："我們不斷聽到嬰兒的遭遇,這是很重要的,但需要更多關注女性，並確保她們被好好照料。"
在九年級的時候，喬丹·托馬斯（Jordann Thomas）首次接觸到OxyContin。在高中浴室裏，一個朋友向她展示了如何粉碎藥丸，溶解粉末，並填滿注射器，然後注射。在滿16歲2周前，托馬斯首次嚐試了海洛因。接下來的十年裏，她在靜脈注射毒品、逮捕、監禁、緩刑、恢複以及複發這個過程中徘徊。26歲時，托馬斯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她認為這是一個良好的康複計劃和藥物輔助治療。
托馬斯接受了標準的治療方法，將丁丙諾啡和另一種藥物結合起來使用。當托馬斯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時，醫生隻給他開了一個處方，解釋說這對孩子來說比較安全。托馬斯說，沒有人提到她的孩子可能會患上NAS，直到她進入分娩室，當地醫院的護士詢問她服用了什麼藥物。她的兒子在4月份的一個下午出生，體重3.1公斤。12個小時後，他被緊急送往位於卡貝爾亨廷頓醫院的新生兒治療組，前往那裏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托馬斯說:"當我的兒子因為一種我被告知是安全的藥物而產生戒斷反應時，我對使用毒品而傷害的人感到同樣內疚。"托馬斯害怕得知自己接受過美沙酮治療。看著孩子僵硬的身體不斷出汗和抽搐，她感到惡心。她說:"就連換尿布、試著讓他放鬆腿都很嚇人。"護士向她保證，孩子會沒事的。很快，各種症狀就都消失了。
與托馬斯不同的是，很少有其他母親在懷孕期間接受康複治療或得到良好的產前護理。醫學主任勞丁表示："我們收治的大多數女性都處於絕望境地。"有些人不知道他們所服用的毒品都有哪些，她們害怕談論它。
護士長莫瑞稱，就在幾年前，治療還是比較簡單的，當時主要的問題是止痛藥，然後是海洛因，嬰兒表現出典型的戒斷症狀。可是現在，更多的嬰兒接觸了海洛因、可卡因、甲基苯丙胺以及其他東西。最近，一個新生兒沒有對治療做出反應，直到醫療團隊發現嬰兒長期接觸了加巴噴丁，這是一種緩解疼痛和焦慮的抗癲癇藥物。莫瑞表示："我們看到了各種奇怪的症狀，雖然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如何應對。"
現在許多嬰兒需要更長的時間照顧。托馬斯的兒子在這裏已經待了五個半星期。最近的一個下午，他躺在搖籃裏，嘴巴微微張開著。托馬斯摸了摸他的肚子，以便檢查其尿布是否濕了。他的眼皮顫動，但沒有動。她說："如果沒有這個項目，我不知道自己將要何去何從。" 托馬斯的兒子體重超過了4.5公斤。他在聽力和視覺感知測試方麵得分都很高。他微笑著，使勁地地揮舞著手臂。托馬斯計劃帶著2兒子在兩天內出院。她說："最後，我們準備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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