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晗
《河神》無疑是2017備受關注的網劇，無論從製作還是體量來說，都邁出了網劇一大步。
自從BT伊甸園開啟了歐美劇大門之後，大量海外劇湧入中國，令年輕觀眾目不暇接，看歐美劇仿佛鄉巴佬進城，感覺什麼都是新的、好的，久而久之也生出了些許自卑心理，覺得自家的東西又村又土，哪兒都比不上人家洋貨，如今一提國產就一臉輕蔑，歐美一出了新劇就奉若珍寶。甚至當許多國產劇打出"學習美劇、超越英劇"的旗號時，年輕觀眾們大多也是不屑一顧。
盡管被這麼嫌棄，國產劇也從未停止過學習的腳步。的確，近幾年國產劇無論是鏡頭運用、人物塑造還是故事講述方式，都有著明顯的歐美劇"模仿"痕跡。
（比如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神夏係列）
但是這種模仿從最初的明顯挪用，到後期的化用，國產劇也頂著罵摸索著前進。到了近期愛奇藝網劇《河神》出世，筆者覺得在趕超美劇這條路上國產劇已經小有成就了。因為這部由視頻平台打造的網劇，它不僅在畫麵質量上追平了歐美劇，其剪輯、敘事、還有故事本身綜合來看，可以說是超越了美劇，形成了獨特的美學風格。
《河神》如果用四字來形容，那就是——"驚才絕豔"。誠然在某些細節之處該劇還是有待提升，但橫比同期其他網絡劇，縱比之前同類型網絡劇，《河神》完全擔得起這四字。
何謂驚才？
精準人物類型分割+獨特的敘事手法
罪案劇總有自己獨特的套路。俄國民俗學家普洛普曾經在基於對俄羅斯民間故事的調查研究之上提出了"功能單元說"，總結出每一個故事都有"準備、糾紛、轉移、對抗、歸來、接受"等六個敘事單元，每個敘事單元都承擔一定數量的敘事功能，而罪案劇中最常用的是其中九個敘事功能：1、壞人傷害受害者，引起災難。2、主人公得到請求或命令。3、主人公麵臨重重考驗。4、尋找者同意或決定反抗。5、主人公克服困難。6、主人公遇到危險並獲救。7、主人公與壞人殊死交鋒。8、壞人敗北，英雄獲勝。9、最初的災難得到解除。這六敘事單元九敘事功能形成了罪案劇經典的英雄反犯罪敘事模式，雖然其敘事單元和功能的組合順序是千變萬化的，但基本的敘事結構模式卻非常穩定。
《河神》同樣是沿用了這個模式，但是其運用方式卻是不落窠臼。比如在第一集，重點講述了兩件事：一是命案，二是"英雄"集結。雖然從宏觀上看似乎有些老套，但從微觀上看，該命案是連環案，第二案更是引發了英雄之間的矛盾導火索，使"集結"這一事件也橫生枝節，這就是其新穎之處了。小情節的添加，人物關係的複雜變化，使該劇跳出了固有的"犯罪+反犯罪"的老套路，讓敘事重點在英雄關係和破案之間來回遊走，不僅可以讓觀眾耳目一新，而且也使得以往被懸疑主線淹沒的英雄個人故事線浮上水麵。
《河神》對人物的塑造可稱得上是標簽準確、展示到位。故事的四位主要人物，郭得友、丁卯、顧影，肖蘭蘭每一位的出場戲都帶有鮮明的人物性格和職業分工，這便於觀眾迅速對角色進行定位，並且也便於角色在之後的劇情中起到功能性作用。
最一開始小神婆就在拜河大典出場跳祭祀舞，營造出神秘感。小河神郭德友的出場方式則是在水缸中閉氣。而從西洋留學回來的丁卯則一言不合就要解剖父親屍體探查真相。肖蘭蘭手提相機，衣著講究，透露新派千金小姐的身份。
丁卯無疑代表著西方理性主義的科學敘事話語。而小河神郭德友總是強調規矩、講究，他代表的則是東方傳統精神，兩者在觀念上針鋒相對，但行事中又相互補充。顧影則是中國民間智慧和民俗的代言人，折射出神秘且狡黠的中國文化的一麵。而肖蘭蘭則是民國新派官家大小姐，顯露出近代中國走向科學尋求真理的一麵。幾個人物出場，幾組人物關係，不僅刻畫了人物的性格，更描繪出一副近代中國人民精神畫卷。
而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這幾個人物的顯性特征和關係，與片頭的人物"關鍵詞獨白"形成工整對照，一開始看片頭的時候隻覺得新穎，而看完第一集之後才發現《河神》就連片頭都信息量大的驚人，如此巧思，怎能不稱得上是驚才？
除此之外，《河神》的敘事手法也是卓爾不群，在一般的國產劇中，敘事總體偏愛按時間推延來敘事，注重前後因果邏輯的銜接，而《河神》在很多小情節中，則不斷使用"繞彎""打結""分叉"等敘事結構。比如第二集，丁卯和郭得友為死嬰的身份而產生矛盾，郭得友揚言讓丁卯在泰豐樓請客吃飯。而下一場就直接切到了泰豐樓三人吃飯，表麵上看上去好像是丁郭兩人勝負已分，但吃飯過程中，又閃回到一開始驗屍的場景中，原來勝負還未有定數。本是在時間上前後發生的事，卻用剪輯的手法形成了平行敘事，在向觀眾拋出一個可能性後不到幾句話內又顛覆了這種可能性，這使得查嬰屍這一小小的懸疑情節，變得一波三折，妙趣橫生，這在其它的國產電視劇中是不多見的。
何謂絕豔？
電影級畫麵+民俗奇觀展現
追求電影級畫麵其實是國產劇，尤其是以英美劇為標杆的中國精品網劇的共同追求，但許多劇明明經過了風格化的調色，仍然無法達到電影級畫麵。因為調色僅僅是讓靜態圖片在質感上模仿電影，但是一旦動起來就露怯了。從理論上來說，電視劇和電影完全可以采用同樣機器拍攝，其畫麵質量是一樣的，真正區分出電視劇和電影的，是鏡頭的運動，鏡頭內的布光，場景調度等等。
電視劇因為成本和拍攝周期的限製，一般沒有辦法做到電影那樣細膩。經常平光一打，機器一架，正反打來一組，過肩鏡頭來一組，人物占畫麵中間，再補一條結束。哪怕是已經非常注重構圖和運鏡的口碑劇《紅色》，也無法完全脫離傳統電視劇拍法。
但是網劇《河神》的鏡頭就比普通國產劇更講究，比如第一集肖蘭蘭與警長對話這一節，在肖蘭蘭單人鏡頭中，鏡頭微仰，人物的視線卻是略微朝下，形成俯視視線，人物占中間偏右。而到警長單人鏡頭，鏡頭同樣微仰，人物視線朝上，形成仰視視線，人物在中間偏左。這兩個鏡頭看似普通，而實際上其人物關係已經對切中樹立起來了。肖蘭蘭與警長視線一俯一仰，地位高低立判，兩人在鏡頭內雖然與對方沒有交集，但鏡頭內已經隱隱形成一種擠壓感，更突顯了兩人的矛盾，兩個鏡頭，就傳達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愛奇藝對於《河神》的構圖顯然是用過一番心思的。
《河神》在鏡頭運動上也下過一番功夫。觀眾在看歐美劇的時候明顯感覺劇情節奏很快，這並不一定真的是劇情快，而是鏡頭運動多和場景調度大。比如美劇《訴訟雙雄》，一段台詞明明可以麵對麵說，它必須要走著說，人物必須要動起來，要麼鏡頭切的快（平均1-2秒必須換一個鏡頭），如果鏡頭不動，人物就必須要加小動作，時刻要讓觀眾的眼球適應新的畫麵，讓他們不會對畫麵中的事物喪失興趣。
而《河神》也是一樣的，不僅人物在動，鏡頭在動，而且鏡頭的角度多變，時常出現不規則鏡頭，大量的特寫和大特寫鏡頭增加了對事物細節的描繪，脫離了國產劇大篇幅在中近景之間來回切換的通俗套路，總之就是一個字：新！
同時《河神》用了精美的視聽語言去展現民國天津衛的風物。"民國"和"民俗"是其中的兩大核心，一個定位了時代，一個定位了風格，民國戲帶來的是複古感，民俗帶來的是陌生感和神秘感，如果畫麵內容不能將這兩者的內核精確表達出來，該劇也會喪失它的獨特性。
與《河神》題材風格相似的一部英劇作品《開膛街》講述的是1888年的倫敦東區，警局的H分部接到負責平息開膛手傑克犯案的任務，並且將這個難以捉摸的罪魁禍首緝拿歸案的故事，其案情並不複雜，但是它卻用大量的筆墨去描繪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社會側影，將那個時代的人文景觀在影像中複活。《河神》與《開膛街》有著相同的追求，而且對於民俗的描刻更多、更講究，江湖的種種規矩，說不清道不明的詭事，神秘的江湖八大門的故事都盡在其中。天下霸唱著寫的《河神》小說中那股說書式的傳奇色彩，在愛奇藝此次的打造中得到了複現，無論是路人還是原著粉，想必都看得十分滿意。
《開膛街》
當然筆者覺得《河神》的前幾集劇情還是不夠緊湊，如果能夠將綠毛嬰屍案集中在前四集，在整體質量上肯定會更上一層樓。筆者說《河神》比美劇還強，可能有些觀眾是覺得過譽了，當然啦，咱們不是和Netflix這種網劇專業戶，還有HBO等有線台比，但是比一比公共台的《我與僵屍》之流還是沒問題的。目前美劇公共台的劇也是良莠不齊，良心驚悚劇《漢尼拔》又是挪深夜檔又被砍，《疑犯追蹤》高收視也被砍，CW那青春偶像套路爛劇反倒一拍就是七八九季，美國人民的審美還真是看不懂。
其實這兩年美劇觀眾應該也會發現，美國公共台的電視劇無論是題材還是敘事都已經漸漸陷入困境，很難再推陳出新。反觀國內 ，諸如《河神》一類的國產劇，尤其是網劇，已經雄心勃勃地擼起袖子狂趕直追了，相信在不遠的將來，中國將會湧現更多的堪比美劇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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